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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贺妈妈冷哼,“看来你还晓得丢人两个字怎么写。”

    她松开了手。

    见战况平息,白深秀终于敢磨磨蹭蹭地走上来,礼貌地开口打招呼:“阿姨好。”

    贺妈妈捋了一把方才因教训儿子垂落的碎发,恢复成精英律师的模样,微笑:“见笑了,来,坐吧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贺燃和白深秀在沙发上排排坐,双手乖巧地搁在膝盖上。

    二人对面的贺妈妈淡定地拎手冲壶冲咖啡,独属于耶加雪菲柔和的柑橘香随袅袅烟气弥散。

    “你今儿个出庭了?”见贺妈妈戴的律师徽章比平常的大些,贺燃没话找话。

    无人搭理他,贺妈妈眼皮也不抬一下,手上动作不停。

    直到两杯咖啡被放到贺燃与白深秀面前,顺便一提,白深秀面前还额外放了一杯牛奶,贺妈妈才慢悠悠抬起眼皮,“所以你现在签了一家叫耀光的公司,在没同我和你爸商量的情况下。”

    贺燃心虚,“耀光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快破产也叫好?”

    白深秀眼观鼻鼻观心,捧着牛奶杯一声不吭,努力降低存在感。

    “深秀是吧?”

    被点名后,他下意识挺起脊背,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你也是耀光的练习生?”

    白深秀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等你再大些,家里人还会同意你当练习生?”

    白深秀卡壳,陷入沉默。

    贺妈妈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咖啡,“没有命运加持,少年的理想根本不值一提。你们想走的路,尤其需要运气。贺燃,我之所以反对,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付出诸多努力,空手而归。”

    “别太相信自己。”

    深褐色的咖啡液倒影出贺燃冷静的面容,“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你说这句话的勇气来自哪里吗?”贺妈妈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,“来自我和你爸给你兜底。”

    “不出道没关系,出道后不红也没关系,大不了回家重新上学,反正我们一定会支持,不是吗?”

    贺燃的嘴唇张合几下,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因为她说得一点没错,他嘴上无所畏惧,实际依然躲在爸妈羽翼下作威作福。

    “有父母兜底,不是好事吗?”一直默默作璧上观的白深秀突然开口,“支持你的孩子追求理想,让他拥有更多选择权和试错的机会,不好吗?”

    贺妈妈愣住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大部分父母都会希望孩子过得快乐。”白深秀说完这句话,方才威风凛凛的贺妈妈骤然熄火。

    她沉默良久,最终长叹一声,“你说得对。”

    贺燃惊讶抬头。

    贺妈妈放下咖啡,下颌微微紧绷,“但父母也有责任阻止孩子通往歧路。”

    “得走到底才知道是不是歧路。”白深秀笑出两颗兔牙,可可爱爱的,“请您再给贺燃一次机会吧,他要是走了,我们老板能在您家门口当场上吊。”

    贺妈妈:“……”

    的确是个很可怕的威胁。

    能把贺律师说到无言的人不多,贺燃悄摸给白深秀竖了个拇指,招来贺妈妈警告的一眼,急忙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管不了了。”她长叹一声,“得空把你那份合同发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这话基本等同于妥协。

    蔫巴巴的贺燃跟久旱逢雨的小嫩苗似的,瞬间原地复活,“谢谢妈!”

    “给点好脸就得瑟。”贺妈妈有些嫌弃,“晚上在家吃饭吗?你爸快下班了。”

    贺燃眨眨眼,看白深秀,“现在几点?”

    白深秀也眨眼,伸手去摸手机。

    贺妈妈抬起手表:“三点半,怎么?”

    糟了!演出这会儿都快开始了!沙发上的两人原地起跳,火烧屁股般冲出门。

    贺燃:“妈,十万火急,我们还有事,下次再吃!”

    *

    等贺燃与白深秀打车赶到现场,演出已经进行到了后半场。

    空旷的露天停车场中央,几辆越野围成一个圈充作舞台,强烈的电音吉他声自圆圈中央传出。

    周围挤满了举着啤酒的观众,大家或坐或站,有些人甚至爬上了越野车车顶,高举右手,随着节奏摆臂欢呼。

    设备简陋,无需门票,没有保安,只有一场纯野生的livehouse狂欢。

    贺燃拨开人群,与白深秀勉强挤进了前排,抬头望向舞台。

    台上的人年纪很轻,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,打着嘻哈圈常见的脏辫,于脑后束成低马尾,耳上至少挂了八个耳钉,下唇小小的骷髅唇环闪烁耀眼光芒。

    他们到达的时间点很巧妙,这位表演中的bking就是白深秀他发小。

    整首歌除了需要消音的字眼太多以外,吐字清晰,节奏和歌词结合得恰到好处,律动感很强,hook舒缓柔和,听感舒适。

    有些rapper不太看得上这种类型,认为太像时下流行的口水歌,是对市场的一种妥协。但台上的人似乎并不介意,他双眼紧闭,举着话筒肆意歌唱,侧脸弧线像西西里某座被人仰望的雕塑人像。

    “你发小叫什么名字?!”贺燃捅了捅白深秀的胳膊,大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——”

    现场的音乐声太强,完全盖住了说话声。贺燃只好把人拉近,贴住他的耳朵大声喊:“你发小叫什么名字!!!”

    喷洒出的热气仿佛带着软毛,轻轻拂过耳廓,将白深秀全身的鸡皮疙瘩通通拂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