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府,玉竹堂内�
顾万山与陈太医对坐在竹林中的敞庭内,中间的小炉上正煮着茶�
顾万山一袭绿袍,身姿如玉,微微倾身为陈太医斟茶:“这是明山送来的白露茶,陈太医尝尝。�
陈太医受宠若惊,连忙拿起茶盏去接�
他又看向顾万山俊美的脸庞低声道:“顾夫人只是略有一些风寒,只需静养两日,莫吹了凉风就好了。�
顾万山笑了笑,修长白净的手指捏在青玉瓷杯上,又似漫不经心的开口:“刚才我的随从说,去请陈太医的时候衣袍不整。�
“可是陈太医遇着了什么事?�
陈太医听顾万山问起这个,随即就想到了在沈府的种种�
有些话他也当真不吐不快�
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,他也知道不好对外人说�
他叹息一声,只是回道:“只是路上不小心摔了,多谢顾大人关切。�
顾万山眼眸一动,又微微颔首,淡笑:“我属下说看陈太医模样,还以为遭劫了。�
“我恰好也帮帮陈太医。�
陈太医想着,可不是遭劫了么�
想到在沈府遇见的种种,简直是平生从未见过�
他忍不住叹道:“在下是刚从沈府回来,是遇着了些事。�
“唉……�
顾万山看着陈太医叹息的样子,眼里微微沉思�
他的确在这些日都关注着沈府的举动�
陈太医去了沈府的时候,他也第一时间知晓了�
想到宋绾让他找神医的事情,他猜测是宋绾身上发生了什么�
但他没有立场去问她�
她现在是他人妇,他为着她名声,也不能与她有太多纠葛�
只是现在宋绾身上太多的谜团让他想要去了解�
说不出是为什么�
或许从上一次相遇开始�
从她心里说后悔嫁给沈致远开始�
他的心里动了动�
顾万山抿唇,又笑道:“看陈太医神情,像是在沈府遇见了什么烦心事。�
“若是不介意,可说来与我听听,说不定我能帮陈太医。�
陈太医听顾万山这话,下意识就忙摇头道:“多谢顾大人好意,只是这事不是我的事,是沈夫人的事。�
“我今日也是正好撞见了而已。�
“但这是沈府的家事,我不好开口。�
顾万山便道:“哦?沈府的家事?�
他说着慢悠悠的看了陈太医一眼:“我近来倒是欣赏沈少卿,想要在太子面前推举他。�
“但我用人也关心私德,我现在倒是想听听沈府的家事。�
“陈太医肯不肯说了?�
陈太医一愣,抬头看向顾万山的眼睛�
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总是深不可测�
少年时就能与圣上对弈,且不卑不亢大胆赢了圣上,一直被赞赏的少年博学,在众多世家子弟中一路顺风顺水走到现在的位置,没有手腕能行?
他忽然想到,刚才去看顾夫人时,其实顾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�
他看完本该走了的,却又被邀请坐在这里闲谈�
顾万山能有这个空闲与他一个太医煮茶交谈?
他越想便越觉得这事不简单�
可多想又想不出头绪�
即便想要举荐沈致远,要了解沈家的事,也不该请他的啊�
但他想到沈家那团乱麻,沈致远但凡在府上有用,也不至于这样�
况且这样明目张胆的用妻子的嫁妆,沈致远能不知道?
说起来,沈致远也真是私德有亏�
他与忠靖候府交好,倒有些同情宋绾,现在不说,他心里也憋着,可能后头也要说出去�
再说他也怕沈家那疯婆子又说些脏话,侮辱他与沈夫人,现在光明正大说出来,也是他问心无愧�
况且他也不敢得罪了顾万山,当即就开了口�
说到最后,陈太医又叹道:“可叹沈夫人的身子孱弱至此,在帐内昏迷不醒,沈家大夫人却污言辱骂,侮辱沈夫人名声。�
“更要霸占沈夫人嫁妆。�
“我也实听不下去,为沈夫人辩了两句就走了。�
“只不知她们后面有没有再为难沈夫人了。�
说完,他又看向顾万山,刚要开口,却见着顾万山阴沉的脸色,喉咙里就是一梗�
顾万山本是温润高华的面容,可眉眼阴沉起来也是有些让人心惊胆战的�
陈太医不敢说下去,局促的饮了一口茶�
头顶又传来顾万山低沉的声音:“沈夫人的身子,因何这般的。�
陈太医以为顾万山是顺口问的,也放下茶盏皱眉道:“这我倒是不知了。�
“那脉象弱的很,要是不好好调养,恐不长寿啊。�
“想来从前我在忠靖候府见过沈夫人,那时沈夫人不过才十岁,却是烂漫。�
“现在看起来……�
陈太医叹息一声:“想来府里头有这样的妇人,到底也伤情。�
说完,半晌没再传来顾万山的声音,他抬头看去,只见着顾万山紧抿唇畔,沉黑的眼底也不知道在深思什么�
周遭的气氛莫名有些压迫,他竟然有些局促不安�
半晌,顾万山的声音终于传来:“我母亲一到春日便容易风寒,这次叨扰了。�
陈太医见顾万山站起来,赶忙也起身作揖:“不敢不敀�
又见顾万山让随从来送他,他也知道这是送客了,赶紧告辞�
很快敞亭内只剩了顾万山一人�
他眉头微皱,宋绾让她找清虚神医,看来是为了她的身子�
他想起那日夜里见她,微微消瘦的身彀�
一举一动没有她年少时的娇憨,更内敛了许多�
他负着手,沉思良久,才迈开了步子�
这头沈致远从前门处一进去,就听赵利对他说了今天的事情�
沈致远神情不由一变�
府里头不管闹出什么事情来都没有关系�
但是当着外人的面闹出来,这事便不小�
他一撩袍子,当即匆匆往正院走�
路上他问赵利:“我母亲让你跟过去,可真是太医?�
赵利点点头:“我跟过去的时候看到他进了陈府,门口的下人还给他开了门。�
“我还特意在周遭问了,是陈太医。�
沈致远的脸色当即又是大变�
陈太医颇有名声,且为人正派,自己母亲对他说的那些话,还不知道将来会给他引出什么祸事来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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