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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辣文小说网 > 都市小说 > 地乌金 > 第71章
    罗敷仰过头,凝视着黑暗里、剥落的天花板墙皮。

    她轻笑了一声,问他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季庭柯定定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他们相处了一个月。

    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,罗敷打着调查的名头、不急为工作赶回韫城。

    她像是完全不为工作忙碌,也不怕丢了饭碗。

    甚至于,在自己和罗敷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里。季庭柯从未看到对方联系过任何有关、“地方台工作”的电话。

    休假也好、带薪调查也好。

    一次也没有。

    过于反常、过于蹊跷。

    季庭柯心中,萌生了一个极其大胆、荒谬的猜测。

    他原先都快略过了。但罗敷探究、追问的目光就堵在眼前。

    她像是在鼓励他问——

    于是,那寡言的男人艰涩、无据地: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    罗敷装听不懂。

    她装傻、直愣愣地问:“什么——什么时候的事?”

    季庭柯看着她,不躲闪、不逃避。

    “我是说。你是什么时候,脱掉了那层身份?”

    “罗记者,那一层身份。”

    话一问出口,罗敷身上就像是过了层电流。

    她轻轻抖着,分不清究竟是紧张、还是兴奋。

    她起初还不肯认。

    但在季庭柯有些阴的目光下,她的眉头轻轻皱着、只扛了不到十分钟。

    十分钟后,罗敷抬头看他:

    “你瞒我瞒。我揭穿你,你也揭穿我。”

    她说:“有意思么,仲庭柯?”

    她对他的称呼发生了变化。

    季庭柯慢慢地眯起眼睛,尽量逼自己去忽视那个突变的姓氏。

    他继而重复,语气更加严厉: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罗敷不怵他发火。

    她点了根烟,看着烟雾盘旋而上。

    良久,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

    “在来这里、来西山之前。”

    季庭柯松泄了绷紧的肩线,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着、只能听到罗敷自说自话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说:党媒工作,唯领导是论。

    “领导说有新闻价值,我就得外采写稿。他说不在职责内,我就必须放弃'郝国平'的爆炸案相关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样的人,永远无法都通过职场服从性测试。就像你、永远都学不会服软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俩,都是硬骨头。”

    过去身在其位的罗敷,需要遵守狗屁规章、需要听从上级教诲。

    她不能为郝国平申冤,不能跃进火海、探寻真相。

    但眼前、当下的罗敷,是恢复自由身的罗敷。

    她可以擅自来往西山,可以光明正大地,为自己、为更多人,解开这宗谜团。

    罗敷忍着笑,她瞄了一眼季庭柯:

    “不好笑吗?”

    “我早就不是罗记者了。而你,从来也不是季庭柯。”

    她满嘴的谎言,他一身的秘密。

    两个自以为是的骗子。

    罗敷抬手,轻轻碰了碰季庭柯的鼻尖。

    她说:说谎的人,鼻子是会变长的

    季庭柯沉默了两秒。他放空目光,低声说了一句: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听说过,有一种硫化物矿物、叫——愚人金?”

    罗敷理所应当地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季庭柯将声音压得很低,他说:

    “市面一般懂行的,都把愚人金叫'廉价宝石'。它的表面常具有黄褐色锖色,有金属光泽。在多种岩石和矿石中都可出现,也是地壳中分布最广的硫化物。”

    “初下矿、什么都不懂的新手,会将鱼目误识为珍珠,将愚人金误看成是真正的黄金。”

    “仲赟甄手下养的第一批工人,就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。”

    钼矿多数情况下与金矿伴生,仲赟甄当年奔着金矿而去,却一次次地陷入“愚人金”带来的虚假狂欢。

    需要努力辨别,才能识破伪装。

    就像他、就像罗敷。

    像他们两个冒牌货。

    罗敷垂着眼,深深地看着季庭柯。

    她慢慢地摇头,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。

    她说:“是吗?”

    她不懂矿,不懂那丰富的地下世界,更没有听说过“愚人金”。

    但罗敷知道,什么叫作“认贼作父”。

    她知道:什么样、复杂交织的感情,才能让对方面无表情地直呼“仲赟甄”的全名。

    季庭柯动了动手指。

    他似乎要继续说什么,被罗敷眼疾手快地、捂住了嘴。

    她的眼光无声无息,透出点沉郁的味道和恳切的姿态。

    “嘘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说。什么都不要说。”

    这还是罗敷头一次,主动摊开一只掌心、搁在耳旁。

    她对着季庭柯,做出了自己的承诺。

    “我什么都不会问。”

    “我等着你。等你明天下午、从钼矿下全须全尾地出来,等事情完全落下帷幕——再来告诉我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我等你,一定、一定活着出来。”

    第38章 交换条件

    奇的是:

    那一晚,季庭柯从主卧折返回侧卧后——

    汪工再没打过鼾。

    一声都没有。

    季庭柯睡了个零散、囫囵的觉:

    他梦到了二十年前。

    梦里有煤尘四起、喘息声此起彼伏,防尘口罩牢牢地吸附在男人脸上。